數以百計的掉漆生鏽的褪色長方體仿若一座座棺材,在蒼白的月光下閃著堅硬的冷光。
一位高大的青年邁著穩健而無聲的步伐,穿行於這片亂葬崗。深紅短髮有些近似鐵鏽的顏色,平靜的深藍眼睛好像遙遠的海面。
作為組織的一般成員, 織田作之助極少接到首領直授的指令,今晚是一個例外。
【「太宰君已經請假一周了, 聽說是染上了重感冒,病到臥床不起了。」】
【「我十分想去看望他,卻苦於事務繁多難以脫身, 你與太宰君關係要好,請你代我去問候他。」】
【「也不知道出於何緣由, 太宰君這幾天沒有住在他的幹部公寓, 而是搬回了他的舊居所, 或許那一片荒僻安靜的貨櫃墳場有利於養病吧?總之要麻煩你去那兒看看他是否還好。」】
早些時候,黑髮紅眼的男子將他召至首領辦公室,微笑著對他如是說道。
他點了點頭,接受了任務。
正當他轉身要走出辦公室時, 森鷗外卻叫住了他。
【「最近我一直沒見過霜野小姐呢, 織田君有與她見面麼?倘若你見到她, 也請代我向她問好。」】
【「我會將首領您的問候轉達給她, 那麼我就先告退了。」】
兩側貨櫃圍合出狹窄昏暗的道路,野貓像黑影般掠過, 撞翻了空易拉罐,哐啷的聲響將織田作之助從回憶中拖拽回現實。
事實上他也許久未見她本人,手機也靜悄悄,不曾接收到她的消息。
橫濱的每個人都被那個人冷落了,而自己當然是想見對方。
可他不會被晾著就產生任何負面情緒,他擁有無限的耐心。他也不會過分強求任何事,隨遇而安是他的態度。
但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殺手善於等待,僅在那一個必要的、關鍵的時刻出手,一擊必殺。
不知不覺中,織田作之助已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事實上他不曾來過太宰治在貨櫃墳場的住處,只是之前某次在Lupin喝酒時,太宰治一邊嚼著從威士忌杯中舀起的冰塊,一邊含糊嘟囔著以甚為抽象的語言藝術簡述了自己舊居的地址——「首先要找到唯一的四岔路口,直直走五百步,再斜著走三百步,再左拐再左拐再右拐再U型掉頭,在好像童話故事裡的樹屋的箱子堆的頂端,就是我從前的家哦。」
太宰治是一個意味不明的人,坂口安吾對於他的奇異發言習以為常不予理會,端著杯靜靜喝酒的織田作之助卻記住了他說的話,並且在許久之後的今夜將那份記憶用於實踐。
太宰治也是一個極幼稚的人,幾年前在家門口撿到重傷的太宰治,並將其照料了一段時日的織田作之助,再清楚不過他是多麼惡劣的幼稚鬼。
儘管那個人先天異於常人,是幽暗的天才,可說到底真實的年齡擺在那兒,他的言行舉止還是帶著孩子氣,貧嘴,毒舌,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且三分鐘熱度。惡劣至極、笑著殺人的孩子。
第一次見到太宰治,他覺得他像一隻燒焦的瀕死的黑貓,與太宰治相識久了,他認為他是一個聰明到悲劇的孤獨到快死的孩子。
人不能太智慧,糊塗活著是最理想的境界,當過於聰明的人發覺了一切的本質是無意義的,就會陷入一種最可怖最絕望的至死方休的空虛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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