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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子衿趁着这话头说起在四方馆办差的门道,她未以传授经验自居,只说是分享几个有趣的故事,但两人听来大觉受用,纷纷拿笔记录。
“伊赛国进献的黑盐作何之用?”丁晓彤问道。
甘子衿搁了茶水,有些讶异:“伊赛国今年这么早就来了?哦,这黑盐啊,可以拿来入药,也可以沐浴时添入水中使用,听说很解疲乏,也能助眠。”
今日所录贡品数十种类,丁晓彤就自己不懂的逐一去问,权当增长见识,甘子衿多数能替她解惑,却也有说不上来的。
“子衿在馆内任职多年,连你也不晓得。”丁晓彤咋舌。
甘子衿不以为意,爽朗一笑:“所以说大千世界,蔚为壮观,恐怕我迈入花甲之年也难尽知寰宇。”
闲话说得差不多了,甘子衿握了把盐水花生,起身道:“天色渐晚,我便不再叨扰了,两位小友忙完也早些休息。”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庄晏宁对这句话感触颇深。
四方馆内忙是忙,但忙得踏实自在,没有御史台那些令人心烦的琐事缠身,也不用面对嘴脸丑恶的同僚及上官,庄晏宁压根没给自己做什么心理建设,便很自如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如是过了一段时日,直至上林苑赐宴,时隔许久许久,她终于见到了沈知蕴。
上林苑赐宴是万国来朝的传统项目,由光禄寺负责膳食,内侍省负责宫人派遣,禁卫军派兵戒严,鸿胪寺拟定宴请名单,并与礼部、四方馆协作完善诸项细节,确保宾主尽欢。
往年还有游赏上林苑的环节,今年却独独在晚间赐宴,使得诸位外宾迟迟未与大绥宗室代表会面。
但关于这位二殿下的流言不胫而走,这些外宾欲睹其姿容,早早来此赴宴,却被主座前的一面屏风遮住了视线,投于屏风的身影珠钗满缀,华服委地,人声亦如古琴般宛转,说不出的好听,未露真容竟已勾得诸人魂不守舍,浮想联翩。
酒过三巡,有人按捺不住,忽而一拍桌案:“我乌伤国千里迢迢来此,不配见到二殿下么?”
此人坐在右方首位,是乌伤国的金帐大将军苦察布,与他同席的便是乌伤国的小皇子阿多吉,两人皆身着宽大的月白长袍,头发扎辫,长长一股垂在脑后,十指戴满了各色戒环。
礼部有官员应声:“大将军稍安勿躁,今日实在情况特殊,二殿下抱恙在身,不便受风,也不好将病气过给诸位,故而以屏风相阻。”
阿多吉执起酒杯一饮而尽,似笑非笑,并不言语,苦察布却继续发难:“只有你们中原人才弱不禁风,我们乌伤一族人人骁勇善战,身体健壮得很,怕什么病气不病气的?”
这名官员额上冷汗不止,暂不知如何接话,又有一官员迎难而上,振袖道:“且不论这个,二殿下金尊玉贵,又是待字闺中的女儿家,岂是你们这些蛮子想见就能见的?”
他只顾自己逞能威风,却将席间气氛弄得更僵了,前头那名官员心中叫苦不迭,以为如今还是几十年前无人敢欺的泱泱大国么?
阿多吉抬手抹去唇边酒渍,望向主座,说话稍客气些:“汉人规矩多,本王略知一二,不过大绥现下女帝临朝,女子进可入仕为臣,退可走南闯北做生意,还像从前那般讲究男女大防恐怕不妥。”
这时,有道声音遥遥隔着水面传来:“王子此言有理。嘉宁帝首创女科,破除时弊,澄清吏治,功在千秋,当今陛下亦承其遗志恢复女科,将会见宾客这一要务交予二殿下,足见公主之尊与王子之尊再无区别。”
阿多吉目力难及,看不清人,只晓得对岸那堆坐着的都是位卑者,于是问道:“你是何人?”
“庄晏宁,忝在御史台任职。”
走了关系来蹭吃蹭喝的邬云心万想不到这热闹会瞧到庄晏宁头上,暗暗扯着她的衣袖,低声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这道理你不晓得么?坐下!”
庄晏宁置之不理,再侧身向主座拱手:“臣请殿下撤屏以观。”
她的话掷地有声般回荡在整个水榭,邬云心扶额叹气,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二殿下的反应,过了片刻,屏风后面响起女子冷淡的声音:“按庄御史所说,将屏风撤了罢。”
左右几个内侍依言将十二座螺母屏风折叠合上,抬起,收走。
在他们收拾屏风时,底下的宾客浑然忘了礼节,纷纷探头探脑地张望,甚至离了座位,阿多吉虽正襟危坐,眼神却也飘忽不定了。
终于,沈知蕴的面容未经遮掩地露在人前,阿多吉执杯的手腕一颤,酒杯落地,酒水泼洒满身。
苦察布见状,立即握拳置于胸口,单膝跪地,郑重地向大绥向二殿下求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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