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似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小出众的儿子竟会如此惨淡而潦草地结束了他的仕途,不禁因此而大为恼怒。沈梒到家的第一日,还不及洗去身上的风尘去母亲的灵前祭拜,便被沈父唤入书房严厉斥骂了一通。
此后沈母发丧的半个月里,沈父似当他没这个儿子般,对他视若不见。而沈父的妾室虽对他还算恭敬,但对他十分忌惮。因此种种,沈梒在戴孝三月后便离开了沈宅,独自搬来了此处隐居。
这个小村落的乡民质朴,不问朝局,不问世事。沈梒住在半山腰上深居简出,朝观炊烟农忙,夜看林风星河,那些天下疆土和朝局纷争,似乎在一日日的日升月落中缩减为了窗前的月色和门旁的落叶。胸口中的伤痛不平连着他曾经的纵横谋略,一起在平静的日日月月里淡去,最后他不再有所忧,也不再有所惧,似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去深思烦心。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一遍遍告诉自己。
院里养了几只鸡子,还开了一片菜圃。村中的乡民家家种蚕,他便翻阅了不少古籍,找出了培育优质蚕种的法子,帮他们增加蚕丝的产量。没过几日,便有乡民拎了两筐竹篮上山,一筐是拳头大的青绿色鹅蛋,一筐是新□□、根上还裹着泥的脆甜番薯。
种下去的种子,定会在春生时抽条发芽;表现出的善意,也会得到同等关心和感激。
有所投,必有所报,不必再去担心镜花水月的虚妄,和竹篮打水的失落。
这难道不是至简至幸的事情吗。
可有时,他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会在去乡镇采买时,听到京城传来的风闻便会驻足细听;忍不住去翻看往日写过的策论和奏疏;忍不住写下了“板桥人渡泉声,茅檐日午鸡鸣。莫嗔焙茶烟暗,却喜晒谷天青”的句子后,又将诗句在烛火上烧去,仿佛不愿去看这白字黑字的谎言。
他有不平,却更多的是不甘。
这些不甘,会在夜深无人的独处和沉睡浅眠的梦境里,不断追逐这他的神魂。
沈梒又在窗前怔怔站了片刻,方再次往屋外走去,想将晒在院中的桑叶收回来,免得露重回潮。
可当他走过树下的那方石桌时,却蓦然瞥见在娄长风坐过的那个石凳上,放着个软皮包袱。他本以为是娄长风拉下的东西,可却又见包袱打结的地方夹着一张纸,展开一看却是张陌生字迹写就的便条:
“受故人所托,携此物带给先生。今日已十分冒昧,私不敢再当面相授,惹先生烦忧。望先生勿怪。长风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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