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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一步落脚,衣袖下那双纤如白葱,凝似玉作的手便挽一道花,眨眼间铜盆倒飞回小弟子手中,油纸伞孤零零转落阶前,灯笼静止,仿佛他走过的地方连风雨也不敢惊扰。

妇人走近前,冲他颔首示意,随后摘下遮雨的幕离扔在脚边:“惟尘,让他们都散了吧,你留在堂前便可。”

抱着铜盆的小弟子站得近,师夫人话音刚落,他忙垂首拂衣施礼:“夫人,大师兄。”随后,眸光在二人前辗转,忍不住多言一句,“阁主之事,还请夫人和大师兄早作决断。”

惟尘应下,与妇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掩上房门,振臂呼道:“各位同门,今夜之事,还请闭口闭耳,云门祭祀之前,不得对外声张。夫人既然连夜归来,自当会主持大局,阁主之事,大家无须忧心挂怀。无药医庐的茺蔚长老李杳李老先生已出洞庭多日,不日将会会于百丈渊,有他神医妙手,定会安然无事。”

帝师阁自成规矩,人皆守礼法,知进退,既然师瑕首徒已发话,自然没人生疑,都松了一口气,转头各自悄悄回了屋舍中。

风吹苍木,雨落小池,蛙不作声,鸟不扑翅,惟尘对音律造诣极高,他侧耳听声,往前一步,将将走到檐下,取下腰间紫箫,一曲故人不知叹,盖过了屋瓦下夙夜的咳嗽声。

若不是他逢人说话需正面盯看人唇齿,几乎没有人知道帝师阁的师惟尘大师兄,其实是个聋子。

师夫人走至榻下,替师瑕掖好被角。那朽老伤重之人除了面色难看外,并无半点邋遢失态,帝师阁的气度和神韵尽皆刻印在了他的骨子里,纵然下一秒便驾鹤西去,也能如沐浴梳洗后一般,容姿不乱,熠熠生辉。

无怪乎历任阁主,皆被奉为云梦之神。

“瑕哥?”

妇人皱眉唤了一声,并无小女儿的失措啼哭之态,亦无哀默心死之怆然,有的只是古井无波下看淡生死的平静。

忽然,榻上的人惊坐而起,却因梦魇昏聩无力,只得四肢一阵痉挛。师夫人忙甫身上前,将他手脚按住,依次用热掌疏其经络,待师瑕呼吸平缓后,她才起身去取架上的汗巾,替他擦拭额角。

就在师夫人转身的一刻,她左手腕骨被一道大力捉住,师瑕闭眼半梦半醒,纯粹凭着意识捉住了人。他们夫妻已久,近年虽因她信奉天师道而分居两地,但过去该有的熟悉和默契却不是一时半会便能丢掉割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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